街知巷聞﹕尋回黃霑/香港的16歲
Source: 明報 | Published: 12 Apr 2015
【明報專訊】在掛上「我要真普選」的直幡後,我們一再爬上獅子山,嘗試借用舊時的氣魄,面對崎嶇前路。
若說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獅子山下精神,追本溯源,當年黃霑寫的,又是怎樣煉成的?
港大社會學系副教授吳俊雄博士,重新走一遍霑叔從大陸走難來到香港後在深水埗成長的路。
他從霑叔舊居起步,途經學校、戲院、學口琴的地方,看見的,是對香港人來說「凡事都是第一次」的一九五○年代。「我會說,重行霑叔年輕的路,像是一趟重拾十六歲心情的旅程。
回看現在的香港,我們是否可以重拾這種心情,繼續向前行呢?」
吳博士說,若不是經歷了五○年代的深水埗,一九七九年黃霑寫的《獅子山下》,不會是現在我們耳熟能詳的那樣「總算歡笑多於唏噓」。
一九四九年,國共內戰,霑叔八歲,與父母和兩個弟弟從廣州逃至香港,落腳的地方,叫深水埗。「那時候,深水埗住了幾十萬人,好多都是像霑叔一樣、從內地湧來的人,這裏土地較平,平民比較多,而且近新界。再窮一點的人,就在附近山坡搭建木屋。」吳博士說,霑叔父親拿着積蓄來香港,不算很窮,在大埔道與桂林街交界住下來。原本只打算暫時安居,一住卻是十幾年,「直至霑叔與華娃結婚初期。」
落戶深水埗 一住十幾年
往後的十多年,霑叔在深水埗經歷了整個五○年代。這是顛沛流離的年代,來港不久,霑叔在家前目睹石硤尾大火,看見本來木屋遍地的山頭一夜間化為灰燼,然後香港第一代公共房屋石硤尾邨在他眼前拔地而起。這也是國共內戰延至香港的年代,五六年,雙十暴動,深水埗一片混亂,霑叔也目睹離家不遠處的嘉頓麵包廠,暴徒燒車、燒廠。後來他在專欄提到,每年雙十,深水埗家外的徙置區「青天白日滿地紅」旗總飄揚。那時候,獅子山下瀰漫各種方言,香港尚未是霑叔的家。霑叔一家像其他親國民黨南逃至香港的人,總希望有一天可以回鄉,盼望台灣「反攻大陸」成功。不過,時日遠去,那一代人開始感到即使雙十旗幟飄揚,也是自欺欺人。自此,才慢慢以香港為家。一九七○年,霑叔寫道:「那是一點一滴積聚下來的感覺,來得慢,也來得曲折。到開始知道國民黨年年講的『反攻大陸』不過是連他們自己也不相信的謊言之後,才一點點的把記憶從腦中抹掉,再一滴滴的把愛注入這小島裏。」一九七九年,霑叔寫《獅子山下》的時候,已在深水埗經歷了三十年起伏,吳博士說,「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」,重點在於「總算」。「這裏對霑叔來說,不是天堂,他來港,遇上山火、燒車。但無論經歷什麼都好,相比起才開始改革開放三年的內地、仍未解嚴的台灣,同處海角天邊的香港,已經好好。」
五十年代 凡事都第一次
活在大時代,遇上大事件,但絕大部分的日子,更多的是小生活。五○年代的香港,同時是流行文化百花齊放的時候,霑叔在深水埗的生活是怎過呢?聽的電台,主要做音樂節目,英文歌、粵曲、改編英文歌都會播;看的電影,荷李活片、港產片、廈語片都有,報章上的電影廣告,特務片和色情片會同時出現。「以前,我覺得六○年代的香港最勁,現在回看,沒有五○年代,就沒有六○年代,或者說,五○年代更優勝,因為凡事都未試過,凡事都是第一次。今日的香港,有沒有法子可以重拾這心情?我會叫這做「十六歲的精神」,人生最光輝其實在十六歲,情最真,也沒什麼計算。很多事情,要嘗試才知得唔得,沒有定案,不如去撞一撞?」
「活現黃霑.重行深水埗」第三回
日期﹕5月16日(六)
時間﹕上午10:00至下午1:00
Source: https://ol1.mingpao.com/cfm/style5.cfm?File=20150412/sta13/uaf1.tx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