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越紅磡半日街頭考古學

Source: 大公網 | Published: 03 Mar 2017

紅磡,今日九龍半島的交通樞紐,昔日卻是香港的工業中心。漫步紅磡街頭,又能考究出怎樣的往事?適逢「香港社會發展回顧項目」成立十周年,記者隨「活現香港」踏上紅磡蛻變之旅。大公報記者 王豐鈴

知道紅磡觀音廟的人,都聽過這樣一則軼聞:二戰期間它歷經兩次炮火洗禮,附近屋宇通通被炸毀,而觀音廟毫髮無損,堪稱傳奇。是什麼支撐它屹立不倒?原來,當年的觀音廟嵌在一座山中,而今移山填海,觀音廟背抵居民樓,人間煙火與廟堂香火共存。

觀音廟「解決糾紛」

每逢正月廿六觀音借庫,紅磡觀音廟總是人頭攢動,而如果視線越過人群,稍稍向右偏移一些,便可看清右側「紅磡三約街坊會中醫贈診所」的門廊上亦有一副對聯:「公道自在人心,公事期諸公辦;所在無分中外,所行無忝所言。」

中外如何無分?診所的前身是公所,一九○二年就已落成,百年前紅磡附近地區的瑣碎糾紛、民生事務就是在這裏解決,華人亦在此伸張正義、維護正當權益,它使觀音的慈悲與智慧惠及人間,紅磡觀音廟由此成為處理華人事務的重要場所。因而,從另一個角度看,四方居民八方信眾亦背抵觀音廟。

蕪湖街「前世今生」

自Facebook開通「打卡」功能後,「跑步打卡」、「行山打卡」常常刷屏「洗版」,而穿過蕪湖街,你可以嘗試「打卡」的另類玩法—打卡「前世今生」。站在蕪湖街轉角,手持舊照片比對現時街景,趕緊按下快門吧!這張相片既標記了空間的位移,亦追溯了光陰的長度,如此特別,絕對會在朋友圈的打卡曬圖中脫穎而出。

記者手中的照片攝於二戰後,一輛運輸車正將設備運往鶴園,幻想自己是鶴園工人,用回同一角度看這條熟悉的街道,此時此地,好似真的「穿越」回七十年前熱鬧的蕪湖街。

老戲院買舊「飛」

穿過大沽街進入寶其利街,這裏人聲鼎沸與當年無異,有家營業超過四十年的老戲院就藏身其中。左燒臘,右果欄,當中一個肅黑門面上書四個銀色大字—「寶石戲院」。據導賞阿Paul(「活現香港」創辦人陳智遠)介紹,這條街上曾有三家戲院,在連鎖戲院還未風靡的年代,街坊戲院(社區戲院)遍布香港,而紅磡地區密集的人口、大量的流動人口亦產生了娛樂看戲的需求。

去老戲院看戲,當然要大玩復古風。入口處放置懷舊磅秤,橙色鐵皮,是舊式戲院入口處常見的那種,滿載幾代人的回憶。上到二樓,牆角處有戲院舊物陳列,包括算盤、座椅、放映時間表等;售票處格局如昔,照舊使用「人手劃位」,無連鎖戲院的電腦和電子屏,保留與售票員交流的空間,人情味濃。而戲票拿到手後,大家感到好奇,為何有人的「飛」上面印有「A」字樣,有人則是「B」?導賞團中有人猜測,「A」、「B」是為區分男女,但這是戲院不是公廁,最後還是阿Paul出來解惑:原來,老戲院不用電腦劃位,不可以買幾天後的電影票,所以今日票就印上「A」,明日票即為「B」票。

黃埔船塢威震遠東

就讓光陰倒流,回到船塢還未消失的時候。一個普普通通的午後,烈日當頭,放飯的鈴聲照常在十二點響起,幾千名工人從船廠裏「殺」出來搵食,千軍萬馬。而到了吃食店,卻發現裏面早已擠滿了着各色校服的學生。

「如果你找到當年讀書的人,有一個集體的回憶,就是那時的學生要與工人搶食。船塢在下午十二點響鐘放飯,一個鐘左右,所以附近讀書的學生,十一點五十五分就一定要出來搶食,因為鐘聲一響,就有幾千工人傾巢出動,他們就吃不到了。」阿Paul介紹道。寶其利街和船澳街的交匯處(一個顯著的標誌就是福德古廟)即是船塢的入口,每到返工放工的時間,大量工人在這裏出出入入。

黃埔船塢,亦稱「大廠」,曾被譽為遠東最具實力船塢之一。當年船塢所在的位置,幾乎囊括整個黃埔新邨與黃埔花園。官用、軍用、貨運、修理,黃埔船塢不僅曾在海防中扮演重要角色,也可算是香港轉口貿易的元勳。

隨着黃埔站的開通,黃埔花園的樓價飆升。而我們找回它初建成時的售樓檔案,估下當年的樓價是一呎幾蚊呢?導覽阿Paul給出一張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價單:一呎約千五至兩千港幣,「七百五十平方呎的單位,價錢都毋須一百萬。」

滿目四四方方的屋苑令記者暈頭轉向,打開手機谷歌地圖卻有了意外發現:黃埔花園樓盤中央,還鑲嵌着一家形似巨型輪船的商場,其實,它停靠的位置大有玄機。若干年前,這裏亦是九龍船塢裏最大航船的泊位,不同的是,當年的船頭不像現在一樣對着海的方向,而是剛好相反。

時爭年代桑田滄海

漫步海逸豪園海濱長廊,回想七十多年前這裏發生的故事。侵華日軍登島,當時位於此處的中華發電廠早已和殖民政府達成應對方案—停產並拆毀機組,待到當時的中電主席嘉道理(Lawrence Kadoorie)趕來時,發電廠的工程師已經執行炸毀渦輪機的命令,而未被炸毀的儀器只好沉入海中。

事實上,淪陷後的鶴園發電廠並未如計劃中那樣停擺。「日軍不但令中電恢復運作,他們更在海底鋪設了一條電纜,連接中電與港燈的電廠,相信是由中電供應電力到港島。」中電退休員工Edgar Laufer在一次訪談中憶述道。而據阿Paul介紹,日軍打撈起海中的儀器,卻不懂如何使用,甚至一度在這裏開墾田地種植大米。

二戰結束後,中電前主席嘉道理說服英國空軍將自己當作貨物運回港,「坐在一大堆鈔票上」,而那些鈔票,被用作重建戰後百廢待興的香港。彼時中電僅剩一部渦輪機運作,「電廠內老鼠橫行,骯髒不堪。當時首要任務是社會復甦,復甦工作無電力不行。」隨着昔日電廠的工程師一個個從集中營回到崗位,電廠才得以漸漸復甦。

電表濃縮香港史

在香港社會發展回顧項目的歷史檔案庫中,藏有一本一九二八年至一九三○年的中電職工檔案,可以折射出一九三○年代香港的社會狀況。而特別的是,這是一份離職紀錄。職工分工明確—華人主要是工人,印度人主要負責警衛工作(watch man),而工程師則多為歐洲人。不同工種,人工有很大分別。最有趣的是炒魷緣由,偷零件、工作時睡覺等等五花八門。

有沒有可能,從一張電表記錄中搜尋歷史留下的蛛絲馬跡?負責該項目歷史檔案的經理張有為給出了肯定的答案:「工商業與電力有密切的關係,電表上有電力的用量等統計數據,從那裏可以看到香港當時經濟發展的速度有多快。」而談及近年香港的私人博物館、私人檔案館興起現象,他認為,由企業成立的歷史檔案庫對香港歷史記錄起到補充、提供多視角的作用。「從商業上來看,公司就是整個香港經濟發展的一部分。」他說。

導賞結束後,阿Paul對記者說,他希望接下來的導賞能夠多一些年輕人參加,並已和幾間學校聯絡中。「希望多一些人知道紅磡的歷史,這一帶對香港來說,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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