彌敦道190號:尋找父親的蹤跡

2020年5月中,傳出彌敦道190號拆卸圖則獲批嘅消息,一座戰前轉角洋樓響起咗拆卸嘅警號。考城學社聯同二戰戰史專家蔡耀倫、建築師龍文菁以及活現香港,組成咗一支研究團隊,倡議重新審視彌敦道190號價值。

研究過程中,我吔幸運咁遇上首任屋主劉松娣女士嘅孫女陳燕萍女士(Virginia)。陳女士娓娓道來喺190號嘅童年往事,我哋追尋住她記憶中嘅腳步,重新探索呢座建築內塵封數十載嘅秘密。

陳燕萍女士與母親合照

天台拾憶

時間返到1920年代尾。陳家本身喺美國居留,已經孕育咗三代人,但當時就決定喺香港落地生根。落腳嘅地方,正正係彌敦道190號,從此佢就成為陳家開枝散葉嘅安樂窩,而佢地仲喺地鋪開埋餐廳!Virginia都係喺呢度出世、成長,以至結婚成家。

陳家合照

Virginia細個嗰陣,嫲嫲劉女士唔比佢周圍躝街,所以佢最鍾意上天台玩。天台望到海景,仲種滿咗番茄、生菜同青瓜 — 佢地係嫲嫲特登由美國帶嚟嘅獨有蔬果種子,除咗比一家人平時食用,仲會供應比餐廳。Virginia有時會偷偷地摘低一兩粒小番茄,享受佢哋新鮮可口嘅滋味。

陳燕萍女士祖母劉松娣女士在天台

天台嘅一隅,貼住一張陳氏父母新婚嘅甜蜜合照,佢就係Virginia對父母僅存嘅依稀印象 — 母親喺戰前已過身,父親未等到重光嘅一日亦都已經離世,所以Virginia其實係二家嘅獨女,亦係二家嘅遺孤。堅強而獨立嘅Virginia,童年中無乜喊住流眼淚嘅回憶,但每晚喺露台徘徊嘅習慣,就揭示咗戰爭帶比佢嘅傷痕。

父母合照

回憶中的父親

父親本身成日外出公幹,去到三年零八個月嘅日佔時期,佢轉為留喺屋企,成日匿喺閣樓工作。Virginia會喺走廊觀察父親嘅蹤跡,有時會幫手喺街執煙絲比父親用,呢個就係父女之間最親密嘅時光。

直至一晚,父親剃咗頭髮,戴上氈帽,着上大褸出街,Virginia企喺露台,目送父親怱忙離開。昏暗無光嘅街道上,只見後門門口有兩個黑衣人等緊佢,三個人好似朋友咁,手挽手前往未知嘅地方。如是者,Virginia每晚都喺露台等候父親返嚟,屋企人都話佢有夢遊症。

Virginia父親陳耀芳

下一個記憶與父親有關嘅記憶,係一片白茫茫嘅場景。祖母收到來自醫院嘅電話,即刻帶Virginia趕到醫院。醫院係一片白色,父親蓋上嘅布都係白色,他嘅身體好似散開咗咁,Virginia一見到好耐無見嘅父親,馬上想衝去病床拖住佢嘅手,但父親只係虛弱咁離遠耍手 — 或者因為父親病得好重,或者因為醫院多病菌唔方便接近。Virginia企喺病院門口遙望住父親,但就無緣見到佢最後一面,因為幾日之後,家人抬咗一副棺木再次前往醫院,點知父親嘅屍骨早被接走。

同年夏天,香港重光,彌敦道190號亦恢復正常,但Virginia等咗好耐嘅父親始終無返屋企,慢慢亦都無人再提起父親。

彌敦道190舊貌

真相大白

幾十年後,研究團隊喺《香港工商日報》一則〈陳威廉慘遭毒斃〉嘅新聞,搵到Virginia父親嘅名——陳耀芳(William Chan),就此一步一步走向從未揭開嘅歷史真相。消失嘅父親,原來與保衛香港嘅英軍服務團有住密切關係,當年喺屋企埋頭苦幹,原來就係收集日軍情報,而前來接佢嘅黑衣人,其實係嚟拘捕父親嘅,佢亦喺審訊盤問期間不幸傷重離世,成為無名英雄。

《香港工商日報》之相關報導

Virginia嘅女兒Amy話,睇到呢份資料嗰陣,係佢呢世人第一次見到媽媽喊。嗰陣Virginia終於明白,70幾年前,佢爸爸陳耀芳到底係為咗咩野而犧牲,真相終於大白。

彌敦道190號承載嘅,唔止係陳家嘅昔日往事,亦係一段屬於香港嘅抗日故事。